神仙豆腐,不苦了。

最近在学校附近的旬阳坝街上闲逛,发现好多农家门口摆着神仙豆腐,不时的有路人停下脚步将其买回家。

 

我的老家在柞水凤凰古镇,那里的人也喜欢做神仙豆腐。记得我上小学时,有一本课外教材是《可爱的柞水》,书中有一篇文章《神仙豆腐》,是乡贤大连理工大学教授徐世朗博士写的。我把书拿回家,父亲边读边夸这篇文章写得好。时至今日,父亲连连称赞的表情我仍记忆犹新。

我小时候,很少吃神仙豆腐,母亲从来不做,祖母也不做,邻家却是每年都做,母亲说,神仙豆腐没什么好吃的,苦的的很,小孩子不要吃。从母亲的话中,我知道母亲是吃过的。我问祖母,祖母也说苦的要人命,我打小,心中就认定了神仙豆腐是苦的,只要见了别人吃神仙豆腐,我就嘴里流苦水。好心的邻家给我吃,我亦是望而生畏,以怕苦为由,委婉拒绝。后来,听母亲讲,六七十年代缺粮,青黄不接的时候,家家都背着背篓,满山寻觅神仙叶子,把神仙叶子,采摘回来以后,洗净,用开水一烫,用手搓挤,把汁水用豆腐包过滤,冷却之后,切成块,便是豆腐的样子,只是豆腐是白的,神仙豆腐却是墨绿墨绿的,刚成型的神仙豆腐,很嫩,一动就化,也很苦,不能吃,要用冷水漂,漂的次数越多,苦味越淡,颜色也越淡,渐成淡黄色,神仙豆腐越漂越劲道,漂上一两天,扔到地上都摔不烂。 有一次,邻家做了神仙豆腐,漂好,给我家送来,母亲用辣椒、酸菜汤醋、大蒜调了汤汁,做给我们吃,给我们吃之前,母亲皱着眉头尝,我们也皱着眉头看母亲尝,苦水哗啦地流了下来,弟弟妹妹往后直退,生怕被苦到。母亲尝了一口,咂咂嘴,又尝了一口,眉头舒展开来,喃喃自语道,神仙豆腐怎么不苦了……我们一听,神仙豆腐不苦,仗着胆子拿来吃,吃之前,苦水禁不住的往出流,硬往嘴里塞了一口,立马吞下,竟然没尝出味道来,又细细品了一口,哎呀,这味道儿,美很,美很,接下来听到的,尽是筷子敲碗的声音,急促促的,连喝带吃,几秒钟就下了肚,把嘴用手一抹,身心透爽,口中清凉无比。后来,祖母、母亲都说,那时候闹荒年,肚子饿的慌,神仙豆腐没漂好就拿来吃,自然是满嘴的苦,母亲不做神仙豆腐,是怕苦了我们……

 

关于神仙豆腐,还有一个很有魅力的传说哩!听妈妈讲,古时候,秦岭山区住着一户心地善良的人家。一天,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来讨饭,这户人家热情的做了款待,老人家临走时,指着屋旁山上的一种灌木说,这种树上的叶子,采摘下来洗净,用开水一烫,可挤出汁水来,放凉了像豆腐一样,可以充饥。第二年,大旱,庄稼颗粒无收,眼看就要挨饿,这户人家,突然想起了白发老人的话,如法炮制,果然制成了豆腐,于是大家度过了饥荒,人们感念白发老人家的恩德,又不知道他的名姓,便以为他是神仙来搭救百姓的性命,于是就用“神仙豆腐”来纪念这位老人家。神仙豆腐这种特色小吃,秦巴山地区都有,商洛、安康的各个县都有做,并一直在传承。

我查阅资料:“神仙叶子树,又名通花梗,忍冬科,多年生灌木,株高一米左右,茎白色,中空节,茎互生,叶椭圆形,叶背面有小绒毛……神仙叶子,味微苦,性甘、平,有清热利湿、止血、降压、抗菌、消炎作用,医学用其治疗感冒发烧、咽炎、口腔炎症等。"可见,神仙豆腐的确是个好东西呀!

 

现如今,乡下生活水平提高,他们仍然怀念那种微苦的神仙豆腐,乡下的农妇便去山上采摘些神仙叶子,做成神仙豆腐,尝个鲜,做的多了,偶尔挑了担子到集市上叫卖,各个农家乐抢着买供游人品尝,竟供不应求,奇怪的是,大家都喜欢吃带点苦味的,没有了苦味的,那淡淡的微苦的神仙豆腐记载着苦难岁月的记忆。如今眼明的农人,逢集便挑了神仙豆腐,当生意来做,竟也红红火火,一时成了地方特色小吃,城里人来乡下游玩,看了嘴馋,也抢着买来吃,只一口,便皱起眉头,一副不解的样子,这苦的东西,一般人是尝不出苦中的甘甜的……

今天学校的炊事员阿姨给我们凉拌了神仙豆腐 ,我吃了几口,尝不出苦味儿,想起苦命的母亲和清苦的童年,眼泪双流。同事的女儿跑过来替我抹眼泪,边抹边对她妈妈说:“妈,宋老师吃神仙豆腐苦哭了……”听完小丫头的话,我破涕为笑。小丫头哪知我为啥哭呀。背过身,我连忙给在西安的母亲打了电话问她想不想吃神仙豆腐……母亲说:“不吃了,不用吃苦了!”我说:“现在的神仙豆腐不苦了!母亲节要到了,妈妈,你想要点啥?我给你买。”“我啥也不缺,要是你真出西安的话就给我捎点神仙豆腐吧!”我笑着应着。

母亲怕苦了我们,自己苦了一辈子,现在不苦了,神仙豆腐也不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