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行至尾声的时候,终于迎来了期盼的小假——五一劳动节。我刚刚上完一节关于母爱的古诗《游子吟》,下课途中就接到母亲的电话:"显云,五一,回来吧,吃樱桃!" 

    挂完电话, 我激动了很久很久。老屋后的那棵樱桃树在唤我了,那一串串艳红圆润尚滴着雨水的红樱桃就在眼前处挂满枝梢,充满无尽的诱惑。 母亲在唤我了,是的,她想女儿了,想亲人了。

    五月一日,大半天的雨停过后,回老家摘樱桃看母亲的计划有望成行,心情变得亢奋起来。我们一家三口打算一起回到故里,呼吸那雨后天晴,潮润新鲜的空气,再一块到老屋后的樱桃树下,过一把亲自采摘的瘾。更重要的是母亲的呼唤,怎能不心动?

    走在故乡的暮春里,阳光明媚,大自然日趋生动起来,敞开柔软、温润的怀抱,迎接着各种生命的复苏和生长。老屋后那棵在我年幼时母亲栽下的樱桃树已结满红艳艳的樱桃,颗颗晶莹剔透,是春天最先赐给人们的果实,是母亲给我们备下的最好礼物;地里,那一抹深深的绿色,涂染着豌豆花缤纷的柔嫩,一片一片的豆荚像一只只绿色的小舟徜徉在春天的海洋里; 槐花几近荼靡,却也有开得晚一些的,仍把整串整串乳白色的浓郁芬芳挂满枝丫。于是那红的樱桃、绿的豆荚、白的槐花,色、香、味在一嗅一品一览间,倾刻就迷惑了心的惊喜。 

    五月初的故乡,在鸟的翅膀下倾斜成一种悠然自在的姿态,那些在水面上跳舞的雨滴精灵们急着把风风火火的五月扶正。 

    看到故乡的红樱桃,心就软下去,软成故乡弯弯曲曲的溪水,软成天空那弯镰刀似的慈眉善目的瘦月,软成母亲翘盼的泪珠。  

    春天的母亲,在掐指中数着日子,从清明节数到五一节 ,习惯了站在村口守望……

    记忆中,年幼时我们和母亲赶集。看到箩筐中的樱桃,眼神馋巴巴地不离其中,母亲知道我们馋了,就从缝了又缝的口袋里取出不到一块钱跟人讨价还价,最终我们也只能望樱止渴,咽下口水。 也许就在那一年,母亲便从亲戚那挖回一株樱桃苗。

    樱桃苗很争气,她生根,发芽,开花,结果。母亲一直守望着她,一守就是二十年…… 

    时光飞逝,我已为人母,故乡老屋后的那一颗颗甘甜美味的红樱桃依旧鲜活在脑海里,从来不曾褪色。我们的日子再也不会出现为了几块钱而买不起樱桃了,但集市上买到的樱桃再也不是儿时眼馋的味儿了。母亲常说:回来吧,家里的樱桃甜得老招鸟儿。 

    站在树下,我们迫不急待地爬在树上边摘边吃,这种感觉一下子让人有了全新的体验,跟在街市上买着吃的滋味截然不同,好像更多一份新鲜与酣畅,还有那份浓浓的亲情。 

    马上三岁的女儿在树下眼巴巴地望着爸爸妈妈在树上采摘,她已兴奋不已。我们索性折几枝递给她,女儿吃得津津有味,不停地夸道:"外婆,樱桃真甜!"此时的母亲笑眯了双眼,她一定在想:这棵樱桃树没有白栽。 

    我越来越迷恋樱桃熟透后亲自爬上树采摘的乐趣, 老屋后的樱桃树总让我有种莫名的亲切。我们站在粗壮的树枝上,边摘边吃、边和树下的母亲唠家常。情不自禁,我们吃一肚子樱桃,手中的袋子并没有存多少。猛吸一股风,牙齿已变得酸酸的。再吃着母亲做好的农家饭菜,根本咬不动那些稍硬一点的美味,真恨不能生两个胃才好。 

临走时,母亲又备上大袋的红樱桃,还有绿乎乎的碗豆。很轻,我却要使出很大力才能挪步……

    母亲、樱桃树、樱桃,划过我内心蛰伏的宁静。

    母亲答应好了不送、说好了要留步,却还是跟着送了大半里路,看着渐老消瘦的母亲背过身抹眼泪,另一只手却还在用力挥着。春阳中母亲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,声音却那么响亮:"把娃照看好,有空又回来!"提着沉甸甸的樱桃,我边走边哭。我深深明白:母亲为什么喊我回家吃樱桃……

    当我将带回的樱桃分享与朋友时,她尝了一捧,乐着跺着脚说:"真甜、真甜……"而我的眼前又浮现了母亲的背影,那个站在那株陪伴她二十年的樱桃树下守望着远方的背影。耳畔似乎又传来熟悉的呼唤:"回来吧,吃樱桃!"